嚴陳玲1，2
（1.北京市城市管理研究院， 北京 100028；
2. 生活垃圾檢測分析與評價北京市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028）
摘要： 通過描述德國制定塑料垃圾源頭減量法律和政策，各大機構和市民積極采取各項措施，從源頭減少塑料垃圾產生量，并加強塑料垃圾的回收再利用，解析其對中國塑料垃圾的減量和回收再利用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 德國； 塑料垃圾； 減量
1 德國塑料垃圾產生情況
在過去70年里，全球塑料總產量急劇上升。德國聯邦統計局網站數據顯示，2019年，全球塑料總產量約為3.68億t，其中，歐洲的塑料總產量約為5790萬t，約占全球總產量的六分之一，詳見圖1。德國是歐洲最大的塑料生產國。2019年，德國塑料總產量為1800萬t，約占歐洲總量的三分之一[1]。其產量近幾年來呈下降趨勢。
/年
■歐洲 ▄歐洲以外其他國家
圖 1 1950—2019 年全球塑料產量變化情況圖
塑料分為熱塑性塑料、聚氨酯塑料、熱固性塑料、 彈性體塑料等。歐洲最常見的塑料是PP(聚丙烯)。隨著歐洲塑料工業的迅猛發展，工業生產和日常使用產生的塑料垃圾也與日俱增。2019年，歐洲塑料垃圾總產生量超2900萬t。其中，約700萬t被填埋，約2250萬t被回收再利用。在填埋量不斷減少的同時，回收量在同一時期內不斷增加。塑料垃圾的回收再利用分為循環再利用和產生能量的焚燒再利用兩種。塑料垃圾如果不加以回收，在環境中變成污染物永久存在并不斷累積，會對環境造成很大傷害。在自然環境下，一個塑料袋的降解需要200年左右，一個塑料瓶降解則需要500年[2]。
歐盟國家的人均塑料垃圾產生量約為33kg/a，其中，德國人均塑料垃圾產生量達到39kg/a，高于歐盟人均水平。2019年，德國居民家庭和商業部門的塑料消耗量為1210萬t，塑料垃圾產生量為630萬t，詳見圖2[3]。消耗量和產生量之間的差異歸因于塑料產品的使用壽命長和二手塑料產品的出口。
塑料包裝物遍及生活和工業的所有領域，約占所用塑料總量的40%。德國聯邦環境、自然保護與核安全部（以下簡稱德國環境部）統計數據顯示，2017年，德國的塑料包裝物回收再利用率高達99.4%，塑料垃圾中，其中約46%被循環再利用，約53%被焚燒以產生能量。盡管德國塑料包裝物的回收率非常高，但合理 處理塑料垃圾仍然是環保領域的一個關鍵措施。
圖 2 2019 年德國塑料消耗量情況
2 德國塑料垃圾源頭減量法律和政策
近年來，德國環境部及其他相關部門出臺了多項塑料垃圾源頭減量的法律法規。
2.1 《歐盟一次性塑料準則》
2018年3月，歐盟通過《歐盟一次性塑料準則》。該準則要求，在整個歐盟范圍內，禁止使用塑料棉簽、塑料刀叉、盤子、吸管、攪拌棒和氣球架，以及聚苯乙烯制成的杯子和食品容器等塑料產品。此外，從市場上撤出由氧化降解塑料和生物降解塑料制成的產品。一次性塑料產品的制造商應在食品容器、薄膜、塑料瓶、杯子、塑料袋、氣球和煙草產品，以及捕魚設備中塑料產品的清潔措施、運輸和處置的成本方面分擔一部分制造商的責任。該準則還強調對塑料進行回收再利用。
2.2 德國環境部提出了“五點計劃”
2018年11月，德國環境部提出了“五點計劃”，要求降低塑料產品的生產量并加強對塑料垃圾的回收再利用[4]。
第一點計劃：避免生產不必要的塑料產品和包裝。在歐盟層面上，該點計劃是受《歐盟一次性塑料準則》約束的。在德國層面上，德國環境部倡導商業部門自愿履行減少包裝物的義務，例如減少水果、蔬菜的包裝。
第二點計劃：設計環保型包裝物和產品。從2019年1月1日起，雙元制系統必須進一步強化生態標準。2019年10月，德國環境部發布了包裝物注冊登記的相應規范。
第三點計劃：加強對塑料的回收再利用。從2019年1月1日起，要求塑料包裝物的回收率從目前的36%初步提高至58.5%。從2022年1月1日起，要求塑料包裝物的回收率進一步提高至63%。為應對不斷增加的塑料垃圾回收量，德國環境部也增設了塑料垃圾回收站。
第四點計劃：避免在有機垃圾中摻雜塑料垃圾。
第五點計劃：加強德國與國際組織的合作，積極參與打擊海洋垃圾的行動。作為該計劃的一部分，德國將增加對這一事業的援助捐款，其中包括投資5000萬歐元用于清理海洋垃圾。
時任德國環境部長斯文婭·舒爾策(Svenja Schulze)表示，德國已經因勢利導開展了塑料垃圾攻堅戰，來減少重復性塑料垃圾的產生，避免資源浪費。他還呼吁德國不僅需要提高塑料垃圾回收技術，還需要倡導減少塑料垃圾的生活方式。
2.3 《德國包裝法》
《德國包裝法》對遏制塑料袋消費起到重要作用。德國環境部的統計數據顯示, 自1991年舊版《德國包裝法》出臺以來，塑料包裝物，如塑料袋和塑料瓶的消費態勢從增長轉為下降，繼而保持穩定。
2019年初，新版《德國包裝法》生效。新法案專注于包裝物的源頭減量以及回收再利用。
作為新法的一部分，德國政府設立了一個中央包裝物注冊中心，以檢查德國市場上銷售的所有包裝物是否獲得了相應的許可。德國企業必須在此中心進行重新注冊登記。
該法還鼓勵使用可重復利用的包裝物，并給飲料包裝物設定了可重復利用率達70%的目標。通過采取激勵措施，鼓勵包裝物生產商將可回收性納入包裝設計。
3 德國塑料垃圾減量措施
德國政府在出臺一系列政策之外，德國各大機構和廣大市民也采取了一系列有針對性的塑料垃圾減量措施。
3.1 德國控制塑料瓶/袋的使用
2002年12月，德國最高法院頒布了一項法令：從2003年1月開始，所有商店向顧客收取塑料瓶裝飲料的包裝回收押金，1.5L以下的塑料瓶繳納0.25歐元，1.5L以上的則須繳納2倍的押金。商店在顧客交回塑料瓶時將押金返還給顧客。
德國雖然不禁止使用塑料袋，但對塑料袋的消費采取控制措施。早在20世紀70年代，德國超市就開始停止提供免費的塑料袋。根據德國環境部的統計，自2015年以來，德國塑料袋的消費量下降了64%。德國超市的塑料購物袋主要用于食品等的包裝，單個售價為0.6~1 歐元。雖然塑料購物袋收費不高，但對提醒消費者節約使用塑料袋還是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2016年，德國商業協會和德國環境部就塑料袋的使用簽訂了一份自愿協議，其目標是，在今后10年里，將塑料袋的使用量減半。其他商業協會和企業也聲明愿意加入這份協議。此外，對壁厚不超過50mm 的“輕型手拎塑料袋”的使用下達了要求：2019年底之前，每位居民每年最多使用90個塑料袋；2025年之前，每位居民每年最多使用40個塑料袋。
由于嚴格控制塑料袋的使用，德國每年減少了超過2000萬歐元的處理費，其環保意義不可估量。德國現在使用的塑料垃圾袋是環保型聚乙烯塑料袋。這種塑料袋不含軟化劑和重金屬固化劑，不僅環保，而且在焚燒處理中只產生二氧化碳和水。
3.2 德國環境援助組織舉辦“咖啡杯英雄”活動
德國環境援助組織(DUH)是歐洲比較有影響力的環保組織的一個分支，舉辦了名為“咖啡杯英雄”的宣傳活動，大力宣傳一次性咖啡杯對環境造成的嚴重危害，并大力宣傳使用循環性咖啡杯的好處。
德國每年消耗約30億個一次性咖啡杯。循環性咖啡杯則可以進行1000次或者更多次的循環利用。標準的一次性咖啡杯上都含有聚乙烯制成的薄膜，約占整個杯子質量的5%。因此，每年德國需要消耗約1500t的塑料來生產這些咖啡杯，此外還消耗約9400t 的聚苯乙烯來生產咖啡杯的杯蓋。公共垃圾箱中的咖啡杯，以及隨意扔在街道被環衛部門清掃的咖啡杯，一般進行焚燒處理。
自動售貨機售出的波紋塑料杯造成更大的環境問題，因其是用聚苯乙烯制成，即使被扔進黃色垃圾袋或者可回收物收集箱也不可能變成新的杯子。原因在于，回收再利用過程中，杯子質量大大降低。
對環境造成最大危害的還有“一次性舒適型咖啡杯”。為了避免飲料燙手，這些咖啡杯被加厚，并增加多層涂層，還外加紙罩，或者直接用多個杯子套在一起使用。這些都增加了物質和能源的浪費。如果再使用飲料攪拌棒以及杯托的話，就進一步加劇了垃圾的產生量。
基于一次性咖啡杯造成的環境負擔，德國環境援助組織提倡使用循環性咖啡杯，鼓勵人們改變消費習慣，不斷養成可持續性的行為方式。如果使用循環性咖啡杯代替一次性咖啡杯，那么人類也就成為“咖啡杯英雄”。
德國各大商家也積極響應減少塑料垃圾的號召。德國咖啡館興起了一種“押金環保杯”，消費者外帶咖啡時，使用一種能重復利用的外帶杯，但需要多付1歐元的押金，退還杯子就能拿回押金。
3.3 德國研發出塑料垃圾新型分揀和再利用方法
每種塑料對光脈沖都有特定的反應，會發出不同的熒光；而且塑料的熒光衰減期是獨一無二的，類似于每個人的指紋一樣。德國慕尼黑大學化學系科學家海因茨·朗哈爾茨根據塑料這一典型特征，研發出一種新型的光脈沖照射塑料法。利用光脈沖對塑料部分進行短時間的照射，再利用傳感器測量出材料反射光的長度和密度，從而準確確定出塑料的種類，并進行精準分類，由此可以大大提升可回收物的質量。
棄用手工分揀，使用技術手段進行垃圾分揀的方法早就存在。根據每種材料具有不同紅外光譜，使用近紅外分光法，如根據飲料瓶的顏色進行分揀。但是，光脈沖照射塑料法更加準確和迅速。利用這種方法，幾乎不會出現測量誤差，因為每次都是采用相同的時間常量，也包括放射性衰變期的時間常量。
塑料中混入5%的其他材料就會明顯降低可回收物的質量。一般情況下，不同聚合物材料混合之后，會在熔化過程中產生顆粒物。功能性運動服里含有聚氨基甲酸脂，也即是塑料。利用這種新式分揀法對PET飲料瓶進行準確分類后，可以用來制成高品質功能性服裝的初始材料，而目前功能性服裝采用的都是原材料。
此新式分揀法實現了垃圾分揀自動化，對環保做出了很大貢獻。慕尼黑大學目前已經對光脈沖照射塑料法申請了專利，完全符合大型工業企業的生產要求。在最理想的情況下，通過測量熒光衰減期，每條分揀線路上每小時可以識別和分揀多達1.5 t 的塑料。德國聯邦統計局的數據顯示，德國居民家庭可回收利用垃圾的年產生量約為1200萬t，可回收利用垃圾人均產生量為32kg，其中包括紙張、玻璃、生物垃圾以及包裝混合物。塑料垃圾至少占據了包裝物總量的一半，由此可見，此新式分揀法在德國有廣闊的發展空間。
3.4 德國企業采取減少塑料垃圾的舉措
3.4.1 簽署“新塑料經濟全球承諾書”
總部位于英國的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致力于倡導減少塑料對環境的污染。2018年10月底，該基金會與聯合國環境規劃署聯合發起“新塑料經濟全球承諾書”行動倡議，包括德國在內的290多家世界知名企業及重要組織參與簽署，嘗試從源頭推動實現更可持續的循環塑料經濟。加入該全球承諾行動的企業將主動淘汰“有問題或不必要”的塑料包裝，并在2025年之前，從生產一次性使用轉向生產可重復使用的塑料包裝物，確保所有塑料包裝物都能輕松安全地回收或堆肥，對所有塑料包裝物中可再生成分設定高要求，并對循環塑料經濟相關的技術及企業提供大量投資。
3.4.2 發起數字水印計劃
歐洲品牌協會、德國巴斯夫以及包裝價值鏈中的120多家公司和組織共同發起了“HolyGrail 2.0—精確分類和高質量回收的數字水印”計劃。該計劃旨在通過在產品包裝物上添加難以察覺的數字水印來提高塑料回收率，以證明數字水印技術在大規模準確分類和商業案例方面的可行性。數字水印是一種不易察覺的代碼，它只有郵票大小，覆蓋在消費品包裝物的表面。它可以提供與包裝物相關的信息，例如制造商、使用的塑料類型以及多層物體的成分。消費后包裝物進入垃圾分類設施后，分揀線上的標準高分辨率攝像頭可檢測并解碼數字水印。分揀線再根據傳輸屬性，對相應的包裝物進行排序進行更精準的分類，從而實現更高質量的回收。
3.4.3 其他
2019年，包括德國化工企業巴斯夫在內的30家企業在倫敦成立了“塑料垃圾終結聯盟”，這些公司計劃至2024年前投入共計15億美元，用以發明提高塑料垃圾回收再利用率的技術。
此外，德國還有許多“變廢為寶”的創意公司，如柏林的Pentatonic家具廠就用人們日常棄置的塑料瓶、一次性杯子等塑料垃圾制造出了各種桌椅和杯具。
3.5 德國市民采取減少塑料垃圾的舉措
德國民眾具有強烈的環保意識，對塑料袋的消費持節制態度。德國聯邦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18年，只有4.5%的德國民眾會在采購食品時購買塑料袋，81%的人購物時不會購買一次性塑料袋，2%的人支持對塑料袋征收費用，40%的人拒絕使用沒有回收價值的塑料包裝。
在德國首都柏林，幾家普通民眾最愛光顧的大型超市“利德爾”、“阿迪”、“雷阿爾”都在交款臺的下面準備了各種各樣的購物袋，并在每種購物袋上標明了不同的價位，最便宜的塑料袋為0.15~0.25 歐元，紙袋的價格稍高，要0.3歐元左右，布袋最貴，為0.4~0.5 歐元。紙袋上面的右上方都會標明一個“環保”標志，表明該紙袋是可回收紙袋，而布袋上面則畫有一棵綠樹的圖案，環繞著綠樹還用德語寫著“行動起來愛護環境”的字樣。在德國街頭，常可見到拎著布袋的行人。德國人去超市購物時一般都會自備布袋，對塑料袋也會反復使用。在展覽會等活動中，最常見的發放紀念品就是各種帶圖案和文字的布袋。
4 德國塑料垃圾減量措施對我國的啟示
我國塑料生產量和使用量巨大，為塑料垃圾提供了豐富的來源，其中最為社會所關注的塑料垃圾來源為塑料快餐盒、塑料袋和農業塑料薄膜[5]。德國以建立全社會循環經濟體系為出發點, 在解決塑料垃圾污染問題上有以下經驗值得借鑒。
4.1 德國政府通過建立完善的行政體制，使得監管機構和處理機構職能分工明確，立法立標強制回收，確保塑料垃圾處理措施實施到位。塑料袋等垃圾在德國未構成白色污染，都要歸功于此。德國廢舊塑料袋的回收再利用比例幾乎達到100%，環保型的塑料袋和垃圾袋已成為德國循環經濟的典型代表。
4.2 德國塑料垃圾的回收再利用率不斷提高，塑料回收制成的燃料產量也顯著增加，從而對原油的需求量也在不斷減少。
4.3 除了國家從宏觀層面制定相對應的源頭減量政策之外，德國民眾也具有很好的環保意識，秉著“公民參與，人人有責”的主人公精神，對塑料產品的使用有著良好的自律。
4.4 德國環境部不僅在國內積極倡議塑料產品的源頭減量，還開展了廣泛的國際合作，呼吁世界各國一起減少塑料垃圾污染。
參考文獻
[1] Statista：Plastikmüll [EB/OL].https://de.statista. com/themen/ 4645/plastikmuell/#dossierKeyfigures，2021-09-27.
[2] 賈峰.不要讓塑料垃圾成為人類的“遺產”[J].世界環境，2019(6)：1.
[3] lrich，Schlotter Woher， Wohin-Kunststoffabfälle in Deutschland[J].Müll und Abfall，2021(4)：184-190.
[4] Kerstin Kuchta，Caterina Picuno.Kreislauffähigkeit von Post-Consumer Kunststoffverpackungen[J].Müllund Abfall，2020 (3)：118-124.
[5] 鄧義祥，雷坤，安立會，等.我國塑料垃圾和微塑料污染源頭控制對策[J]. 中國科學院院刊，2018，33(10)：1 042-1 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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